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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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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煜的頭很暈,像是喝了兩碗劣質蒙汗藥,腦子清醒卻暈的很,鼻端隱約是臭烘烘的味道,粘膩又冰冷的東西充滿鼻腔讓呼吸也不通暢,眼睛更像是被屎糊住一樣怎麽都睜不開,擡手想摸摸眼睛抹去礙事的屎,卻發現渾身冰冷無力,軟綿綿的,手指都不聽使喚,活像跟人大戰三百回合一樣。

可為什麽會感覺很冷?

他明明是在酒吧啊,雖說外面數九寒天,但酒吧裏卻是有中央空調,就憑他有個牛逼的爹,也不該有人敢將他扔出去吧?

迷迷糊糊暈暈乎乎中,周煜腦子只轉了半圈,緩了一會兒身上還是沒有力氣,四爪掙紮了一番發現自己越陷越深,脖子也似乎被什麽冰冷的東西捂住一般呼吸更加困難。

為了呼吸周煜長大嘴巴,可下一秒嘴裏也進了許多臭烘烘黏糊糊的東西。

臥槽!周煜拼命的往外吐,奮力的掙紮,像溺水的人抓不住浮萍。

就在周煜以為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一雙溫暖的大手握住了他的腦袋,然後拔蘿蔔般將他往外拔。

也是陸雲洲倒黴,不過是縣城淘換點東西回來比往常晚了點而已,到了離村子五六裏地的時候就聽見不遠處的臭水溝裏有哼哼唧唧的聲音。

若是往常陸雲洲興許懶的多事直接走人,可難得今日在縣城黑市跟人換了點白面,心情正好著,便發發善心過去瞧了一眼。

只瞧了一眼陸雲洲就樂了。

也不知哪家的蠢貨,竟然一頭栽到臭水溝裏去了。

這處臭水溝還是六七年前挖的,但沂河公社稻田少,旱地多,往常這些水溝也用不上,經年積累裏面淤泥爛樹葉倒是不少,雖然寒冬臘月天寒地凍,可架不住這兩日大雪後太陽出奇的好,臭水溝也稀奇的在大冬天裏迎來春天化了凍。

臭水溝就算臭,淤泥也有限,就不知這蠢貨是怎麽栽進去的了。

瞧瞧這蠢貨那蠢樣兒。

雙腿露在外頭,屁股以上的部位撲在淤泥上,而脖子以上的腦袋竟然在淤泥裏,而更讓陸雲洲可笑的是一雙手跟劃船是的亂撲騰,屁股一聳一聳的跟個蛆一樣。

不過穿著大棉褲的屁股倒是挺翹的。

鋼鐵直男輕咳一聲撇過頭去。

看個男人的屁股翹不翹,他是犯了什麽毛病了。

陸雲洲看夠了熱鬧,這才上前解救蠢貨於為難,彎腰將雙手握住了蠢貨的腦袋,拔蘿蔔般將人往外拔。若是他不發發善心,等天黑了夜裏涼了這蠢貨估計能將自己凍在這淤泥上。

也是這蠢貨沒蠢到家,也不敢撲騰了,隨著他的力道就離開了淤泥。

周煜腦袋被人拔出淤泥,總算出了口氣,搖搖晃晃的拿手抹抹臉上的臟東西,卻發現越抹越臟,心裏不由想著哪個不要命的將他扔到這地方了。

只身體現在還暈暈乎乎的,興許是昨夜的酒勁兒未過。

不過他也不忘跟人道謝,“謝謝了哥們兒。”

陸雲洲看著蠢貨朝著淤泥的方向道謝,嘴角抽了抽,然後忍痛將剛買來的衛生紙撕了一塊扔給蠢貨,“擦擦。”

嘿,聲音還蠻好聽,比李博文那孫子好聽多了,要是長的也比李博文那孫子好看那就更好了。

周煜滿懷齷齪接過來擦擦眼前糊著的淤泥,又擦擦鼻孔裏的,這才感覺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擡頭看向救命恩人,一瞧之下心神蕩漾。

帥!美男子喲。

他手上動作不減,被紙擦的火辣辣的。

周煜看在那張臉的份上誠心建議:“買紙就買心相印,柔軟的狠。”這哥們兒也忒小氣,竟買這樣劣質的衛生紙,他都有些擔心這哥們兒用這樣的紙擦屁股能擦出血來。

陸雲洲不知道這蠢貨胡言亂語什麽,也不理會。好人已經做到底,轉身拿起自己的東西轉身就走,卻不想剛走出去沒幾米,就聽身後砰的一聲傳來。

陸雲洲回頭,就見剛才那蠢貨又五體投地的撲到了淤泥上,頓時樂了。

周煜啃了一嘴的泥巴,草草草的罵了一通。

“幫個忙哥們兒。”周煜吐出嘴裏的淤泥,想爬起來卻發現非常困難,手軟腳軟,還冷的快要結成冰塊。

陸雲洲耐著性子回來,蹲下身子問道:“怎麽幫?”

“送哥回家,要多少錢哥給多少錢。”

陸雲洲可不是什麽好東西,助人為樂什麽的跟他更沒什麽關系,隨即輕哼了一聲沒動。

淤泥冰冰涼,周煜見他不幫,費力的翻個身躺到冰冷的地上然後胡亂的抹了抹臉,“你要怎麽著才肯幫忙?要以身相許嗎?”

在他臉上淤泥抹的差不多的時候陸雲洲終於認出了這蠢貨是誰。

竟然是周家的廢物老五。

那個吃家裏的喝家裏的,吆五喝六不幹正事兒還浪費錢讀書的周家老五。

陸雲洲調整個姿勢看著周老五打滾。

這周家老五在沂河公社第三生產大隊可是個出名的人物,陸雲洲來這裏插隊三年,見過不止一次。

當然每次見著周家老五,周家老五都是下巴翹上天,一副天底下他最牛逼的模樣。像今日這麽躺在地上打滾還真是頭一次見。

陸雲洲稀罕極了。當然以身相許什麽的,就有些惡心人了。他可是比鋼鐵都要直的男人,將來還得娶個胸大屁股大的大姑娘做老婆呢。

他稀罕極了這熱鬧,可周煜躺在地上卻不好受。想起來,身上沒勁兒,想躺個舒服的地方可除了臭水溝就是冷地面,咯的慌。

“餵,哥們兒,開個價。”周煜忍著一口氣,想他錢多的是,他就不信了這世上還有錢搞不定的人。

陸雲洲挑挑眉,然後眉眼彎彎的笑笑,蹲下看著他,就像看個傻子,“你很有錢?”

周煜自得挑眉:“爺最不缺的就是錢。”

陸雲洲低頭瞅瞅周煜身上雖然沒打補丁但是也不是什麽好布料的衣服,呵呵笑了笑。

不是他瞧不起周煜,就周家那家庭,能全家吃口飽飯就不錯了,還不缺的就是錢。

嘖嘖,這蠢貨到底是怎麽長這麽大的。

哦,不,是被周老太撒潑打滾養大的。

陸雲洲眼中的嘲諷很明顯,可周煜卻沒註意。現在天色漸晚,視線也看不清楚,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被哪個混蛋扔到鄉下了,只等著回去後找出那混蛋好好揍一頓。但眼下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還得求著這個穿著有些土留著板寸頭但是長的帥的男人將他送回去。

不過陸雲洲也沒想讓周煜真的凍死在外面兒,他聞著周煜身上的酒味兒,就知道這蠢貨是在縣城喝了酒的。雖然這人混賬,可到底是一條人命。

索性只有五六裏地,給送回去就是了。

陸雲洲認命的嘆了口氣,然後將買的東西背在背上,騰出一只手攙扶周煜。

周煜踉蹌的站起來,走了沒兩步手軟腳軟的眼看著又要掉下去。

這下陸雲洲也火了,一腳踢在周煜屁股上,將人踢了出去。周煜本來就渾身沒勁腦子暈乎,一下子又撲到臭水溝去了。

周煜炸毛了,邊在臭水溝裏撲騰,邊罵道:“艹你大爺,你個混蛋,想害死小爺是不?還想不想混了!”

陸雲洲被他這德性氣笑了,伸腿在他屁股上踢了踢,“那你快去艹啊?”

周煜立馬消火,他記得他昨天出門的時候就穿了一件皮夾克裝逼,這會兒冷的要命,這荒郊野外的要是被這混蛋活埋了他可就找不地哭了。

陸雲洲見他慫了,哼了聲,然後將袋子掛到脖子上,一把將周煜扯了起來,“趴上。”

周煜總算滿意了,哼了聲費勁的爬上去,還沒等他趴好,陸雲洲又道:“臉離我後背遠一點,別抹我一身泥巴,大冬天的洗衣服老費勁了。”

暈暈乎乎冷的發抖的周煜靠上去,舒服的喟嘆:好溫暖厚實的背啊。

幸好陸雲洲力氣大,否則背著這麽一個大男人還有糧食袋子,非得累厥過去不可。

趴在美男背上,聽著美男的呼吸,周煜瞬間被治愈了,吊都差點支起小帳篷。

好在他還記得這是荒郊野外,不敢惹毛了美男,只得用意念將念頭壓了下去。

“唉,帥哥,你叫什麽?”周煜雙手扒著陸雲洲的肩膀開始搭訕。

周煜將人往上挪了挪沒說話。

周煜不問了,可又賊心不死,嘿嘿兩聲一巴掌拍在陸雲洲屁股上,“架。”

陸雲洲身子一僵,咬牙道,“信不信我將你扔回臭水溝裏。”

周煜嘿嘿笑了笑,搖頭晃腦,“帥哥,你覺得我長的好看嗎?要不要試著和我交往?”

顯然周煜的交往和陸雲洲想到的交往不一樣,但陸雲洲還是直截了當的拒絕,“你長的太美了,我沒興趣和你交往。”

一個滿臉臭泥巴的人問你長的好不好看,嘖嘖,簡直辣眼睛。

走出二裏地,周煜除了腦袋暈暈,身上也暖和了不少,迷迷糊糊的腦袋磕在陸雲洲背上就睡了過去。

陸雲洲身子一僵,心裏罵了句:草,這棉衣上指不定抹了多少臭泥巴呢。

一想到臭烘烘的泥巴粘在自己棉衣上,陸雲洲頓時比吃了蒼蠅還難受,腿也不酸了,腰也不疼了,渾身充滿力氣的背著個大男人腳步飛快往第三生產隊走去。

天色漸暗,屋裏只點了一盞油燈,昏黃的燈光在屋裏搖曳,發出的光卻小的可憐。

周家此刻一片安靜,周曉軍餓的前胸貼後背不耐煩的對周老太道:“奶,還吃不吃飯了,餓死了。”

周老太拉長著臉看了眼最疼愛的孫子,好聲好氣道:“等會兒,你五叔還沒回來呢。”

周曉軍撇了撇嘴,氣悶的坐在凳子上。

說的好聽疼疼他這個孫子,心裏最疼的不還是他那個一無是處的五叔。

周曉軍消停了,周曉強卻不肯消停,指著桌上的炒雞蛋對田鳳英道:“媽,我要吃雞蛋,我餓了。”

早就不耐煩老太太的田鳳英瞅了老太太一眼一巴掌虛虛拍在周曉強腦袋上,罵道:“吃什麽吃,雞蛋這麽金貴的東西是你能吃的嗎,餓死鬼投胎啊還吃雞蛋。”

這些年因為上頭緊抓資本主義尾巴,鬧的老百姓每家只能養兩只雞,老周家也不例外。一家子省出口糧加上小孩子去地裏挖些蚯蚓,勉強養著兩只老母雞。

兩只母雞一天一個蛋,可周家五房這麽多人除了老五能分口吃的,其他人連雞蛋什麽滋味都快忘了。

田鳳英自認為是周家長嫂怎麽著也該能得個雞蛋給孩子吃,可周老太眼中只有老五那混賬東西,雞蛋更只緊著老五吃,其他房的孩子要想吃個雞蛋那可比登天還難。

田鳳英這話就是說給周老太聽的,可惜周老太眼皮都不擡一下,更別提發話讓周曉強吃口雞蛋了。

田鳳英氣的頭發昏,可到底不敢和周老太嗆著來。

大人還能忍耐,可小孩子就不行了,尤其是被田鳳英慣壞的周曉強,沒得了雞蛋吃不說還被他媽罵了一頓,當即在地上打滾哭鬧:“我不,我就要吃雞蛋,我要吃雞蛋。”

田鳳英一邊去瞅周老太一邊兒嘴裏喝罵:“給我起來,吃個屁雞蛋,那也是你能吃的嗎。”

她嘴上說著,卻根本由著周曉強鬧,她早就對周老太不滿了,可做兒媳婦的不敢跟周老太對著幹,周曉強是孩子,老太太還能打孩子不成?

人算不如天算,周老太往日不會與小孩子計較,可今日她眼皮一個勁的跳,加上今日是老五周煜說好回家的日子,到了現在都不回來,周老太心裏著急又擔心,碰上周曉強哭鬧,當即煩躁,脫下一只鞋就扔向周曉強,“哭哭,哭個屁,再哭滾出去。”

周曉強哭聲戛然而止。

周曉強小小的世界裏有一個認知:可以跟他媽鬧也可以跟他爸鬧也可以跟其他兄弟姐妹鬧,唯獨不能跟他奶鬧。

鬧爸媽可以得來好疼愛,鬧兄弟姐妹能得來到手的好東西,跟他奶鬧除了嘴巴子鞋巴子什麽也撈不著。

哭鬧聲停止,其他跟著幹等的周家人總算松了口氣。老太太什麽脾氣她們早就清楚了,幹啥非得惹老太太不痛快,老太太不痛快了,還能有她們的好?

其他人都看的明白,老太太最心疼小兒子,大孫子都得靠邊站。

不服氣?

不服氣忍著,誰讓周老太守寡養大了幾個孩子呢。除了餓死的老四,其他幾個可都好好的活著呢。但凡家裏有人和老太太對著幹,不等老太太發威,幾個平日老實的爹就能讓你吃一頓鞋巴子。

此刻周老太眉頭皺的緊緊的,心裏惦記著小兒子,她擡眼瞅了老大周衛東一眼,“老五到現在還沒回來,你這做大哥的就不知道去村口瞅瞅,死人吶。”

周衛東應了聲站起來就往外走。還沒等他出了門,就聽見門口傳來腳步聲,心中一喜,對周老太喊道:“媽,五弟回來了。”

周老太當即站起來往外跑,“老五啊,媽的乖兒子喲,你咋才回來呢。”

田鳳英撇撇嘴,瞧瞧,這才是親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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